◈ 第7章

第8章

盯着自己衣袍上的茶水漬,景衡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。

垂涎……美色?

他抬眸看向時俞,一張白皙如玉的臉,容色皎皎,眉眼若畫,美的雌雄莫辨。

雖然的確擔得起美色二字,可是身為一個男子,為何會覺得另一個男子在垂涎他的美色?不對,站在時俞的角度,應該是一個太監垂涎他的美色!

朝堂上下靜悄悄。

不同於之前的害怕與緊張,往日里個頂個精明謹慎的官員們,此刻腦門上都漂浮着碩大的問號。

皇上認真的嗎?

「皇上認真的?」同樣的問題,景衡問出了聲。

他第一次開始反省,是不是自己最近對時俞太過寬容,以至於讓對方覺得,胡言亂語這一招在什麼時候都管用?

景衡神色一冷,可就在他眉頭皺到一半之時,卻看到時俞臉色迅速垮了下去,苦兮兮地開口。

「唉,看督主這模樣,是朕痴心妄想了。不過也是,督主這般姿色的人物,又怎麼可能會瞧得上朕這張臉,果然只有朕垂涎羨慕督主美色的份!」

景衡皺到一半的眉頭就這麼僵在了臉上。

因着時俞那格外真誠苦澀的語氣,他甚至有一瞬間覺得,對方可能是真的在認認真真的和自己討論長相。

當然了,也僅僅只是一瞬!

朝臣中,沈清石終於從詫異中回過神來,臉色那叫一個複雜。

「簡直就是荒唐至極,這兒可是朝堂!難道對於皇上來說,上朝的重點是……是垂涎臣子的美色嗎!」

說到後面,沈清石語氣越發摻上了幾分古怪情緒。

時俞看了他一眼,然後便收回目光,沒有接茬。

沈清石一噎,又黑着臉開口:「皇上這是自覺心虛,無言以對,還是就這麼打算破罐子破摔?」

「都不是。」時俞搖了搖頭,「只是你長得丑,朕懶得搭理你。」

一眾朝臣:「咳咳,咳……」

沒少被人誇年輕俊美的沈清石:「!!!」

額邊隱隱露出幾條黑線的景衡:「……」

掃了一眼咳的搖搖晃晃的朝臣們,難得失態的督主大人突然覺得,這殿內的畫風似乎已經偏離到連他都拉不回來的程度了。

更重要的是,他剛才的殺心,居然也就這麼淡了!

大概是因為……

景衡看着時俞,默默在心頭想着。

大概是因為,他還是一次看到,有人能不着四六的如此理直氣壯!也算是……本事了。

最後,在朝臣們的咳嗽聲中,景衡起身提前結束了早朝。

只不過在即將踏出大殿時,他停下腳步,終於再一次讓話題回到了罪己詔上。

「既然皇上已經知錯,那就去浣衣局鍛煉鍛煉,正好將長胖的三斤減下去。」

剛劫後餘生,正準備腳底抹油的時俞:「……」

她能反對嗎?好吧,她不能!

不過不就是洗衣服嗎,她認了!

時俞乖巧點頭,「督主長得好看,都聽督主的!」

宣德殿內,齊刷刷的視線難得不怕觸怒的直視景衡的臉,當然了,也有那麼幾個例外的,對沈清石投去同情目光。

顯然,拉回失敗,畫風再一次成功偏離!

……

一個時辰後,浣衣局。

明黃色的龍袍下擺扎到了腰間,時俞坐在棗紅色的大木盆前,一下接一下地掄着棒槌。

隨着胳膊越來越酸,一股子怨念也冒了出來。

她後悔了,景衡也沒說,她一個人要洗掉幾大盆的臟衣服啊!而且居然還派人傳話,說洗完後需有人查驗,不合格則要重洗,真是從一開始就掐滅了她糊弄的心思。

「皇上,奴才給您加水!」

嘩啦一桶清水倒進盆里,比起時俞的惱火,小夏子那叫一個喜笑顏開,從進入浣衣局開始,咧開的嘴角就沒放下去過。

「你至於這麼高興嗎?」時俞忍不住開口。

「皇上,當然高興了,奴才的腦袋還在,您的腦袋也還在,這真是天大的好事!」

說著,小夏子抬手摸了摸自己還算牢固的腦袋,嘴角弧度咧的更大了些。

看着小夏子這模樣,時俞心頭的怨念倒是也少了幾分。

之前早朝上,景衡帶着殺意的目光看過來時,她便後悔了。

她之前覺得,景衡這人就是個神經病,越激起他的興趣,讓他覺得有意思,或許就越安全。

但是她忽略了,對方能夠身居高位,看着幾方相爭這麼久,靠的除了玲瓏心竅,必然也還有鐵血手腕。

短短几日之內,性格變化如此之大的帝王,又怎麼可能不引起景衡的猜忌。而解決潛在危險的最好的辦法,就是斬草除根,直接掐死在萌芽之中。

「皇上,您覺不覺得,督主最近的脾氣變好了些?」眨眼的功夫,小夏子又打來了一桶清水。

「變好?」時俞挑眉,看着面前的衣服,「你確定?」

「對啊!今日早朝您說了那麼多胡言亂語,最後督主也沒要了您的腦袋,這還不算變好嗎?」

時俞笑了,「你以為朕為什麼要那麼說。」

小夏子看了一眼神色清明的自家皇上,默默把心底的「發神經」三個字咽了下去。

「皇上,您的意思是?」

「景衡可以當眾弄死一個可能有威脅,有野心的傀儡皇帝,警告眾人,彰顯權威。但是……」

時俞微頓了頓。

「他如果當眾弄死一個智障,這樣只會顯得他心胸狹窄,小肚雞腸,而且智商疑似和對方在同一水平線!」

小夏子:「……」皇上這是狠起來連自己都罵?

主僕二人間,關於智障的話題並沒能詳細展開。

倒不是小夏子不敢多言,而是因為工期緊任務重,堆成小山的臟衣服還在等着時俞!

眼見着到了下午,時俞終於洗完了所有衣服,扯下腰間的龍袍下擺,捶着酸痛的腰出了浣衣局。

「景衡還真是夠狠,連個幫忙的人都沒給朕留!」

浣衣局裡平日人不少,可今天卻連其他人的鬼影子都沒看見。幸好這天晉國浣衣局有一部分的衣物漿洗設在皇宮裏面,否則她懷疑,景衡那邊連接她回宮的馬車都不會允許人準備。

「皇上,您應該是誤會了,那些宮女肯定不是督主大人吩咐不許來幫忙的。」小夏子篤定開口。

時俞看向小夏子,「怎麼說?」

「因為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督主吩咐,只要知道是督主罰的,那就沒人敢幫忙!」

時俞:「……」

「真的,奴才沒有撒謊……」

以為時俞不信自己,小夏子還想要解釋。

時俞擺了擺手,制止了他,「朕信,朕只是在感慨,太監做到這份上,也算是光宗耀祖了。」

話音剛落,轉彎處就走出了個嬤嬤,「見過皇上,老奴恭候多時。」

時俞腳步一頓,不會是景衡那邊還有什麼「吩咐」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