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外的寒風呼呼吹着,枯黃的野草隨風飄去。周遭寂靜無聲,留下的只有杜鵑的悲鳴與烏鴉嘶啞的聲音。
呼地一聲,大風刮過他灰色的頭髮。一道白色的影子出現在邊境之地,在灰色蒼穹之下,墨色土地之上,那是唯一的一抹亮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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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族營帳中,一名士卒單膝跪在殿前。墨色簾帳層層掩住王座上的人,那人一頭黑髮隨意披散肩頭,鬢邊由兩條淺藍色的髮帶束起,與身上華麗的袍子相比,髮帶略顯單調。但在他身上卻沒有一絲違和感,反而有一種別樣的韻味。
「求和?」男子開口問道,「是誰來了?」
小卒回道:「是寒山派掌門——馮虛揚。」
男子勾唇笑道:「讓他進來。這麼多年沒見,我也有點「想」他。」
小兵應了一聲。沒過多久,「嗒嗒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馮虛揚抬眼望向對面帘子勾勒出的輪廓,眉頭微蹙,好像在哪見過。
簾後聲音響起,馮虛揚更覺對方熟悉。
「馮掌門,好久不見了。」話音未落,簾後男子徐徐走出。蒼白的皮膚,高挺的鼻樑,劍眉星目眼神輕挑……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是那麼的陌生。
直到男子再次喊出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稱呼,馮虛揚才確定這就是自己曾經認識的那個人。
「師尊,好久不見。」
是他!魔族的首腦居然是——夜凌翼?!
「師尊這是怎麼了,是見到弟子太高興了?哦,不對。師尊明明是求和的。」他故意加重「求和」二字的字音,瞳孔倒映出馮虛揚難看的面色,繼續道,「瞧我這記性,怎麼就忘了。」
夜凌翼輕撫那條淺藍色的髮帶,笑道:「既然是求和,總得拿出點什麼吧。不過,既然是師尊您老人家親自來,那我便只要兩樣東西。」
馮虛揚摸不準夜凌翼現在的態度:時而溫和有禮,時而盛氣凌人。方才說忘了他來的原因,分明是故意的!但他如今的目的是要夜凌翼答應求和,不宜惹事生非,只能咽下這口惡氣,問:「你要哪兩樣東西?」
夜凌翼也不跟他客氣,「我要的也不多。第一樣便是以邊境為界往人界的五里土地歸我所有。」
果然,土地是絕對要的。但邊境附近五里地中都只是些小村落,非是什麼要地。他為何要那邊的土地?
馮虛揚蹙起眉頭,始終想不明白夜凌翼到地是什麼意思,只好問他第二樣東西是什麼。
夜凌翼沉默片刻,手上把玩髮帶的力度變大,「我要楚夙這個人,活的。」
又是楚夙。這個名字若不是陸凡提起過,他自己都快忘記這號人了。
馮虛揚,「他早已不是我寒山派弟子了……」
「我知道。」夜凌翼打斷他,「師尊不必想太多。我說了我要的只是楚夙這個人,師尊不必擔心,我既應了你們的求和,自是會遵守承諾。」
馮虛揚沉默着。夜凌翼的條件很簡單,一方面對人界沒有太大損失;另一方面,要找一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,更何況是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。對於楚夙,在人界,大多數人皆欲其死。於他有何用處?
馮虛揚遲疑道:「楚夙與你曾是師兄弟,你莫非——是想保他?」
夜凌翼抬起一根手指輕晃兩下,「師尊此言差矣。我與楚夙雖曾是師兄弟,只是這樣份同門之誼,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消失了。」
四年前人魔大戰,沒有人知道楚夙當年為什麼能憑一身修為便能令魔軍撤兵。如此看來,似乎有什麼隱情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夜凌翼逐漸失去耐心,「師尊,我的時間很寶貴,你若執意拖延時間,我合理懷疑你們求和的態度是否真誠。」他看了眼時間,「距離第二次出兵還有不到半個時辰。這是你最後的時間,師尊,您可別浪費了。」
馮虛揚假笑道:「魔君息怒,條件我們應下。三月之後,我們自會將東西呈上……」
「一個月。」夜凌翼語氣不容置喙。
「這……」
「馮掌門,邊境之地人煙稀少,方圓五里之內的村落不過三十。戰亂之禍令多庄村落舉村搬遷,留下的僅寥寥數人。這些人在月余之內安頓不好?你堂堂寒山派掌門,天下四大門派之一,找一個沒有修為的廢人,還需要三個月才能找到?」
馮虛揚被他噎住,夜凌翼說得很對,但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人界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。「魔君殿下,想必您也知曉,楚夙四年前被逐出寒山派之時,便已失去音訊,即便去找,最少也要月余。再者,四年過去了,誰又知曉魔君您要找的人究竟是還活着,又或是已經死了?」
夜凌翼心道果然如此,馮虛揚這老頭巧舌如簧,那幫人讓他來求和還真是下對了這步棋。若我的要求可以令人界分裂,想必最終結果也只會得到一部分,人家的損失會被降到最低。不過這也沒什麼,我的目的只是楚夙罷了,其餘的也沒什麼重要的。
「既如此,那便按師尊所言。三月之後,我在此恭候師尊大駕。」夜凌翼抬手示意送客。
至此,馮虛揚的任務算是完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