菩薩道:「那條龍,是我親奏玉帝,討他在此,專為求經人做個腳力。你想那東土來的凡馬,怎歷得這萬水千山?怎到得那靈山佛地?須是得這個龍馬,方才去得。」
三藏道:「像他這般懼怕貧僧,潛躲不出,如之奈何?」
菩薩叫悟空道:「你去澗邊叫一聲『敖閏龍王玉龍三太子,你出來,有南海菩薩在此。』他就出來了。」
悟空果去澗邊叫了兩遍。
那小龍翻波跳浪,跳出水來,變作一個人像,踏了雲頭,到空中對菩薩禮拜道:「向蒙菩薩解脫活命之恩,在此久等,更不聞取經人的音信。」
菩薩指着行者道:「這不是取經人?」
小龍見了道:「菩薩,這是我的對頭。我昨日腹中飢餒,果然吃了他的馬匹。他倚着有些力量,將我斗得力怯而回;又罵得我閉門不敢出來。他更不曾提着一個『取經』的字樣。」
三藏道:「你又不曾問我姓甚名誰,我怎麼就說?」
小龍道:「我不曾問你是那裡來的潑魔?你嚷道:『管什麼那裡不那裡,只還我馬來!』何曾說出半個『唐』字!」
菩薩道:「那和尚,專倚自強,那肯稱讚別人?今番前去,還有歸順的哩。若問時,先提起『取經』的字來,卻也不用勞心,自然拱伏。」
三藏歡喜。菩薩上前,把那小龍的項下明珠摘了,將楊柳枝蘸出甘露,往他身上拂了一拂,吹口仙氣,喝聲叫:
「變!」那龍即變作他原來的馬匹毛片。又將言語吩咐道:「你須用心了還業障;功成後,超越凡龍,還你個金身正果。」
菩薩教悟空領他去見三藏,「我回海上去也。」
行者扯住菩薩不放道:「我不去了,我不去了!西方路這等崎嶇,陪這個蠻僧,似這等多磨多折,老孫的性命也難全,如何成得什麼功果!我不去了,我不去了!」
菩薩道:「你當年未成人道,且肯盡心修悟;你今日脫了天災,怎麼倒生懶惰?我門中以寂滅成真,須是要信心正果;假若到了那傷身苦磨之處,我許你叫天天應,叫地地靈。十分再到那難脫之際,我也親來救你。你過來,我再贈你一般本事。」
菩薩將楊柳葉兒,摘下三個,放在行者的腦後,喝聲:「變!」
即變作三根救命的毫毛,教他:「若到那無濟無主的時節,可以隨機應變,救得你急苦之災。」
行者聞了這許多好言,才謝了大慈大悲的菩薩。
那菩薩香風繞繞,彩霧飄飄,正要徑轉普陀而去。
卻被唐三藏伸手攬住。
菩薩輕喝道:三藏這是何意?」
唐三藏把菩薩抱坐在馬上,笑嘻嘻地說道:「我原來的馬有鞍有轡的騎着也舒服,現在如今換了匹白馬缺鞍少轡,別說騎行了,就連坐着也不舒服。」
菩薩扭了扭自己的臀,坐在馬上確實有些疙瘩,說道:「念你取經辛苦,我給你鞍轡便是了。」
說罷,菩薩將玉凈瓶中的柳枝一揮,變出個銀光鋥亮的馬鞍和繪有花團錦獸的馬轡出來。
唐三藏將鞍轡裝備齊整後,胯坐白龍馬上,感受到屁股下的舒適,這才心滿意足地放菩薩走了。
師徒兩人帶匹白龍馬行走多時,一日,悟空問道:
「師父,可還記得那日我們如何到老陳家的?」
三藏道:「記得。」
悟空問道:「師父如此腳力,為何對匹馬斤斤計較?」
聽到大師兄這麼問,三藏胯下的小白龍也好奇地支起自己的馬耳朵。
三藏道:「徒兒啊,我問你,如果有人要搶你東西,該怎麼辦?」
悟空嘻嘻笑道:「當然是殺他的片甲不留。」
三藏滿意道:「那就對了,為師可以沒有一匹馬,但不可以被人搶走自己的馬。」
然後,三藏又說道:「徒兒,這只是其中一點。」
悟空道:「敢問師父,還有一點是什麼?」
三藏道:「為師曾經也走過幾次西天取經路,可都被菩薩駁回去了。」
悟空疑惑:「這是為何?」
三藏仰頭望天,回憶道:「第一次,菩薩喊我去取經,我當即就跑了過去,跑了有足足九九八十一天,等到那裡,佛祖卻說不行。」
「第二次,菩薩喊我去取經,我騎了匹白馬過去,慢慢悠悠,等到那裡,佛祖還是說不行。」
「我氣極,揪着佛祖的衣領子問,這也不行,那也不許,你們究竟是讓老子來取經的,還是來逗老子玩的。」
悟空道:「佛祖怎麼說?」
三藏道:「佛祖說,我要按照他們給我的路線來走,於是我揍了他一頭的包之後,開始了第三次西行。」
聽聞此言,孫悟空和白龍馬雙雙汗顏,心想這師父當真是彪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