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阿嚏」
不合時宜的,江離又打了一個噴嚏,環顧着四周熟悉的景物,他不敢相信,之前被毀掉的一切竟然又完好如初的出現在他面前。
幻覺,難不成又是幻覺?跟剛才一樣。
如果那是幻覺,那剛剛意識之中出現的碎片是怎麼回事?
想到這,他忽然察覺心海之內一陣異動,體內真氣竟然開始逆轉。
不好!這該死的心海怎麼偏巧這時候生出異端,於是他連忙收起殘卷,正想雙手運氣壓制下去,心海卻無端冒了出來,只聽說過別人開啟心海,還沒見過心海拉人進去一說,簡直聞所未聞。
事到如今,他也只好任由真氣在體內流轉。
江離嘆口氣,心道,這鬼心海又在搞什麼幺蛾子。
不過這地方真的是心海嗎?他低頭瞧向水面,漆黑的湖水,波瀾不驚,映不出他一絲的影子,只聽得緩緩流動的水聲,流向何處,未知。
他的心海竟是一片黑海之境。
於是收回目光,頓了頓道:「心海是本我的呈現,我真的好奇,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心海。」
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。
修仙之人,先開仙域,後悟心海。
心海是每一位修仙者的心性,也可以說是定海神針。
俗話說人心善變,修仙之人的心海也是會隨着修士的心性一復一日的變化,可唯獨他的,被黑霧所籠罩覆蓋,起不了一絲波瀾,而且時不時還會產生異動,稍不注意,體內真氣逆流,意識就被帶入了心海。
有幾次,差點要了他老命。想到這裡江離不禁自嘲的笑笑,或許是他的命格天生不好。
師傅曾說他天犯煞星,註定是一個孤兒,教了他幾招絕學,便棄他離去,由他自個在人間闖蕩,說是磨鍊心性,實則不過是為自己找一個甩手的理由罷了。
當時他身無分文,好在他有手段,近些年也混得風生水起。
就在他感嘆命運時,遠處一道微弱的光引起了他的注意,隨着意識的緩慢靠近,他才發現竟然是一塊碎片,也不知道是何時出現在他心海的,他確信自己在之前,這裡是沒有的。
但是他忽然想到,好像剛剛自己被掐的要窒息的時候,是這玩意的出現,讓自己恢復意識的。
難不成是之前入鬼坊的時候順便帶出來的?
正想着,手比腦子快,碰了上去,結果,碎片突然開裂,等他反應過來時早已碎成了渣渣,一點不剩的掉入黑海內。
這這這……什麼情況。
難不成是自己多慮了,這不是什麼寶貝?
正心煩意亂的時候,隨着空間也開始碎裂,不出所料他又被「心海」踢了出來。
算了,還是正事要緊,他冒着危險來這村子,可不是為了躲鬼坊那些小人,而是出於別的目的。
記得五個月前
洛陽城外某竹林
「抓住他!」
隨着領頭的人暴怒的吼聲,無數的木偶線從地上升起,應着月光望去,殘缺的木頭斷肢竟緊跟着重新拼接在一起,如此詭異的一幕,看得面前倆人連連後退。
那些木頭怪又重新向著兩人飛速而來。
手中的絲線就如利刃,輕輕觸碰一下,就得在皮膚上割開一道口子。
「不行啊,老狐狸,邪了門了,這根本殺不盡!」
黑瘸子縮成一團,頭上的血跟着流。衣服也破破爛爛,不成樣子。
「呸!旁門左道的術法罷了,既然我們能逃出鬼坊,那就說明老天爺是站在我們這邊的!」
他怒吼道,像不信邪似的。
「喂,你們都是一群縮頭烏龜吧!只敢驅使這些木頭怪,連真容都不敢示人嗎?」
他突然停下,轉身瞪着那群木頭怪。
林子里鴉雀無聲,所有的木頭怪都在這一瞬間全部停住。
偌大的林子里只聽得一陣陣尖銳的笑聲,「萬物有序,擅入鬼坊者,死——」
完了完了
黑瘸子絕望的錘着胸口,「姓江的,我就不該和你淌這灘渾水,你害了我知道嗎?」
黑老虎!你別忘了,是誰先來央求我的?你別惡人先告狀。
他有些頭疼,如今更不想和這傢伙廢話。
要不是這傢伙截到暗線的密報,尋到這傳說中鬼坊的具**置,他也不會冒這個險。
「話說,你剛剛拿走了什麼東西?他們一直追着你不放?」
我怎麼知道!江離也急了,他腦袋想要炸了一樣,只記得離開前,撕走了一紙殘卷,現在還在他懷中,讓他還回去,那是不可能的,鬼坊立有規矩,凡入坊中,成功取之秘寶者,既往不咎。
「如今,你們是想要砸掉自己的招牌?」
江離義正嚴詞的說詞,反倒惹得林中人笑料連連。
江湖小賊,死一個兩個又有誰知曉呢?
你……
隨即怪風起,林中竹葉紛紛掉落,片片成劍,直衝二人來。
閃開!
黑瘸子反應倒是快,一把將他拉開撲倒在地,只是苦了那張臉,瞬間被划出無數道口子。
黑老虎!江離喊了一聲,卻見此時的他癱坐在地上,嘴唇泛白,毫無血色,冷汗直掛額頭。
這模樣像是受驚過度成傻子了。
即便如此他口中還在振振有詞的念叨着:傳言鬼坊神秘莫測,坊中人皆是牛鬼蛇神所化,通曉陰陽五行,奇門暗術,凡是見過真容之人,尚無一個能活着走出鬼坊,傳言鬼坊神秘莫測……
壞了,怕不是驚恐咒犯了,緊接着他舉起手想要將他扇醒。
怎料,一陣風突然在他背後停下,帶來一道黑影。
等江離察覺,左腹部早已傳來劇烈的疼痛,他整個人都被踹了出去,在地上滾了一段距離。
好快的速度!
他猛地吐出一口血。
沒想到坊人竟然真的出現了!
沒錯,看着面前把自己的臉抹得更唱戲的角一樣的傢伙,恐怕就是鬼坊的活人了。
不男不女!江離咒罵了一句。
來人不笑也不惱,而是伸出手指勾了勾,「東西呢?在你身上吧!」
好強的威壓,這股靈力……即使自己隔他有些距離,還是壓迫得令人喘不了氣,這就是靈修的實力嗎?
噗,靈修?哈哈哈哈,真有意思。
你笑什麼?
看着對方一抽一抽的鬼臉,他真想上前揍他一頓。
你怕不是修道之人,不然也不會連靈修和鬼修都分不清吧?他嘖嘖的搖了搖頭,看看你,體內毫無靈氣波瀾,要想殺你,就跟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。
哦?那我對你而言就只是可有可無罷了,何不放我們一條生路。
話剛一落,他突然瞬移到江離面前,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臉。
我不過是好奇,像你這樣的傢伙是怎麼可能闖入禁地,帶走那東西的。
江離低聲笑了笑,「你想知道?」
對方止住了笑容,不懂他是何意,怎料腳下出現一道金光。
陣法成,絕魂鎖,禁!
隨着江離一聲令下,他想要離開,已經晚了,四肢已經被金光化作的鎖鏈給困住,陣法的壓制效果很快便讓他無法站立。
不,不可能。你連入道都不會,怎麼可能會陣法。
是嗎?江離緩緩站起身,沉着眸子看着這傢伙,伸出的手心之中赫然出現一枚銅錢,隨即他將其放入法陣。
你想做什麼?殺了我?你如果殺了我,那麼你這輩子生生世世都將遭到鬼坊無窮無止的追殺!
死到臨頭了,還想威脅我?
很顯然江離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,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漬。
「我怕血髒了我衣服。」
什麼?
江離咧嘴,看着他茫然的雙眼,忽然覺得好笑。
我說我用陣法殺了你是因為……說到這,他卻突然住了嘴沒再說了。
隨着一陣白煙,他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正逐漸消散,巨大的痛苦,讓他剛才囂張的氣焰頓時滅了。
不可能!不可能,在我門中所搜集來的資料上記錄,你……你不過是一個普通人!為什麼你會……
可話還沒說完,就已經徹底被陣法給吞噬得一乾二淨。
總算解決了,江離癱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,他本不想使用這陣法的,可剛才那情況,多猶豫一秒,他的小命就沒了。
這是?
黑瘸子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,江離抬眼看去,他似乎才剛剛清醒過來,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只知道面前的那些木頭怪就跟散架了似的,全都廢了。
那坊人已經被我殺了。
黑瘸子還是沒緩過神來,直到他注意到面前施過法陣的地方。
難不成你用了……
只是還沒說完,江離眼前突然一黑,緊接着便徹底暈死過去。
「江離……江離……」迷迷糊糊間總能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,可他實在太虛弱了,很快意識又沉了下去。
直到兩天後才悠悠醒來。
「姓江的,你瘋了,你到底用了什麼陣法,竟然又一次導致心海嚴重受創,差點走火入魔!」
他剛睜開眼,不過下床喝個水的功夫,來人就氣沖沖的罵罵咧咧進了房。
「得得得,別在我耳邊叭叭,我聽着頭疼。」
江離環顧四周,坐在了木頭交椅上,順便給自己斟了杯茶,來人的怒火他早已習慣了。
頭疼?大爺呵,你知道你惹出了多大的禍嗎?就這兩天,我的暗線已經收到了不下十處關於你的懸賞令了。」一身錦帽貂裘的青年,氣得連手中的扇子都快握不住了,嘴唇發抖,恨不得眼前這傢伙立刻從他眼前消失。
此時也別說什麼情分了,拽着他衣服,連修養都不顧了,只想把他踹出這聽風樓的大門,他好好的一個招牌可不能就這樣砸他手裡。
江離淡淡的撇了一眼,示意他先消消氣。
我說陸大官人,哦不陸閣主,你也不必如此,我在你這裡的行蹤不會超過三個人知道。
陸鶴哼聲,說得好聽,那黑瘸子把你裹着跟個木乃伊似的將你扔進我這裡就跑了,那架勢,像是甩掉什麼燙手山芋一樣,你可別指望他會多保守你的行蹤。
這……不勞您操心了。
江離沉聲,不過你剛剛說我又差點走火入魔是什麼意思?
陸鶴白他一眼,還能是什麼意思,說得就是你那怪症唄,每次都是心海,也是奇怪了,就這樣你還能活着也真是一個奇蹟。
哈哈,吉人自有天相唄!就算到了這個時候,他還是看得挺開。
陸鶴只好無奈的嘆氣,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?
江離眼神一亮,我知道我要找的那樣東西在哪裡了。
哦?陸鶴表情古怪,「說來也怪,你天資也不差,就是遲遲入不了道,心海也跟別人不太一樣,老是容易走火入魔,換我說你是不是……」
是什麼?江離接話道。
「你是不是作孽太多,身上有業障在?」
去去,哪壺不開提哪壺,若我身附業障,我還能坐在這裡聽你廢話?
也是,陸鶴收了扇子,恐怕你早就拿我開刀,也不會有今天的陸大閣主。
不,是副閣主!江離早就看不慣他的做派,忍不住糾正道。
「行了,不用你提醒,話說你打算去哪?我說你找那陣妖是真的假的?能夠治好你的怪症?」
這個,我自然有門路,還是那句話,其餘的不勞您操心,說罷,他一個翻身,又從窗戶溜了出去,趁着夜色離開了聽風樓,獨留下原地的陸鶴咬牙切齒。
真是個老狐狸,下次受傷了,別指望又被別人抗進我這裡,我肯定第一個踹出去。
對了,像是想到什麼,這傢伙,我還沒問他到底跟鬼坊結了什麼梁子,希望別太荒謬,陸鶴忍不住雙手合十求神。
算起來,我來到這村子應該也有兩月又余了,江離收回思緒,只是沒想到這一趟沒什麼收穫也就罷了,竟還遭了別人的背刺,結果就是自己受了傷,也依舊未打探出陣妖的下落,恐怕還是得從那傢伙下手。
想到這,他眼神堅定了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