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邊,幾人快步,很快就來到了年輕村民說的地方,門外圍滿村民。
他們撥開人群,剛推開門,一團黑影便撲上來,首當其衝的正是帶路的村民。
他被瞬間撲倒,黝黑的臉頰瞬間失了顏色,尚無反應的機會,緊隨着他肩膀傳來的劇痛,他啊的慘叫出聲。
「孽障!」
秦苒剛一踏進門便被眼前場景震撼,屋內傢具都被撕扯壞了,弄得雜亂不堪。
地上還零零散散或躺或卧着一些人,都是前來幫忙的村民,即使人多,卻還不是黑影的對手。
順勢看去,黑影身上浮現出一團團魔氣,正死死咬着帶路村民的肩膀不放,傷口血流不止。
村民疼得齜牙咧嘴,渾身像失了力氣,毫無掙扎的餘力。
「救我!」男人懼怕的喊道。
見狀,秦苒運起靈力一掌打去,黑影反應非比尋常,察覺不對,很快一個縱跳,逃出房門之外。
正巧和鶴羽打了一個照面,他反應也快,側身躲過一劫。
此刻他還不清楚眼前究竟是什麼狀況。
見房門外圍着的人群頓時嚇得四散而逃。
他連忙追去,定晴一看,地上蹲着的卻是一孱弱小兒,雖然剛剛秦苒那一掌沒有打到他身上,但顯然還是被部分靈力給波及到了,受了傷。
秦苒提劍追出來,厲聲呵斥:「孽障,傷人害命還想跑?」
「等等!」
鶴羽趕緊一把攔下,「情況不對!這是小孩!」
他剛說完,屋內忽然踉踉蹌蹌竄出一老頭,衝到兩人面前,擋在黑影正前方。
「不要傷害我娃娃!他是無辜的!」老頭淚眼婆娑,話語中帶着一絲凄厲的哭腔,見張大夫背着藥箱出現在他面前,他趕緊跪下,死死抓住他的衣角。
「張大夫,快,救救我兒!」
「不可,不可,張老伯你快起來,我來想辦法!」張葯眼神複雜,抬頭望了一眼秦苒的方向。
「樂樂?莫非他就是剛剛村民口中所說的張家小兒。」秦苒微微吃驚,看向地上黑影。
黑影的攻擊似乎消停下來了,不再像剛剛如猛獸般的兇殘,而是匍匐在地瑟瑟發抖。
這時她才看清,這黑影竟是一位約莫八九歲的孩童。
他身型孱弱,布衣單薄,濺滿了泥點,一雙洗得發白的布鞋早已破爛不堪,只見他拱起身子,爪子般的手撐在地上,是寒冷還是恐懼也說不清,整個人打着寒顫。
眼神中透着警惕。正死死盯着秦苒他們二人。
張葯為此則艱難的點了點頭,一邊緩緩上前。
「別去!」秦苒再度出聲,鶴羽卻又再次將她攔下,「秦姑娘,相信張大夫!」
畢竟他是這村子裏村民們最熟悉的人,如果到時候有什麼情況,他肯定毫不猶豫的出手。
此刻看向張葯,他微微捏緊手中的佩劍,「小心些,他神志不清。」
張葯朝着鶴羽微微點頭,「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」
「張樂樂,是我,張伯伯,你還記得我嗎?」
聲音一出,被喚作張樂樂的少年瞬間就鎮定下來,也不再顫抖。
秦苒看在眼裡,心不免提了起來。
見男孩好似千斤重鎚壓頂,無法直立,卻仍舊嘗試着艱難的扭頭,嘴裏咕噥咕噥的說著奇怪的話。
這樣子像是被人下了咒。
他脖子一歪,骨頭也跟着咔咔響,稍不留神彷彿就要折斷。
好不容易轉頭,卻彷彿用盡了畢生的氣力,軟軟一下癱在地上。
秦苒一驚,又想上前,卻被張老伯一聲打斷,「不要!我的孩子啊!」
他一把推開秦苒,以為她又要動手,因此不准他們靠近半分。
「放心吧老伯,他們是降妖師,不會傷害樂樂的。」張葯急忙解釋。
怎料張老伯一聽是降妖師,情緒更激動了,眼神猛然一變,隨即撒開張葯的衣角來到樂樂身邊,口中不停喚着樂樂名字。
「你們不要傷害他!他不是妖怪,他只是……只是病了。」
張伯將樂樂抱在懷裡,撥開凌亂的髮絲下,嘴唇血色全無,嘴角還滲着鮮血。
這傷是秦苒造成的。
為此她臉色十分難看。
「怎麼會這樣?」張伯哭喊道。「張大夫!快救救樂樂啊!」
「降妖師?她怎麼會來我們村子?」
圍觀的村民見狀,頓時竊竊私語起來,不少人也紛紛開始出聲,為張老伯打抱不平。
「滾出去!我們不歡迎你們!」
「對!沒錯!滾出去!」
見村民情緒異常的暴躁,秦苒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。
「快快,將他抬到床上。」張葯蹲下身子,探了一下樂樂的鼻息趕緊到。
「安靜!各位!他們是我請進村子為各位看病的,先把眼前的事給處理好了再說。」他站起來,平復下村民們的怒火,斜眼看了秦苒一眼。
「好,我來幫忙!我可以為他療傷。」說著鶴羽上前,從張老伯手中接過樂樂,往屋內而去,緊隨其後的張葯和張老伯也連忙進屋。
秦苒則低頭瞧了一下掌心,明明自己那一掌並沒有用多強的靈力。
來到榻前,看着床上的樂樂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,頓時她內心掀起一陣愧疚。
「你們為樂樂養傷,我去幫助外面那些受傷的村民。」說罷,她也不在屋內逗留。
殊不知,看着床前為樂樂度氣養傷的鶴羽,張葯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。
出了屋,看着地上受傷的村民,秦苒趕緊俯身查看起幾人的傷勢。
一番檢查過後,所幸這裡的人都未傷及動脈,剛為他們包紮好。
她聽到屋外傳來一陣騷動,是鈴鐺聲。
隨後她便見一襲紅衣的蘇秋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。
「師姐!」
秦苒眉頭一皺,正欲開口詢問她去哪了,眼神卻瞥見她臉上一道細長的傷口。
「怎麼回事?你怎麼受傷了?」
蘇秋愣了一下,正想說自己剛剛遇見了那個妖人。
恰逢此時,張葯扶着鶴羽緩緩走了出來。
「我沒事,休息一會兒就好。」鶴羽收回手,示意張葯不必如此擔憂自己。
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蘇秋眉頭一皺,頓時覺得事情不簡單,她又看向周圍受傷的人,話到嘴邊又改了口。
秦苒站起來,走向二人,隨後摸向鶴羽的脈,卻被他輕輕拂開。
「你瘋了?這樣損耗自身真氣是要折壽的,如果真要渡氣,應當我來才是!」
鶴羽搖了搖頭,「沒事,誰救都一樣,我實在不忍心放任那孩子不管,所以……咳咳咳。」沒說完,鶴羽忽然捂着胸口咳嗽不止。
秦苒趕緊讓他坐下,又去一旁接了杯水遞給他喝。
「哎,都怪我沒用!救不了樂樂,這才有勞鶴少俠幫忙了。」張葯滿臉愧疚的站在一旁。
見他如此自責,身邊的幾位村民則為他說起好話,「張大夫,不用自責,這怪病,我們大家都知道,也知道你為我們做的那些事,這是我們村子的禍,怪不得你。」
「是啊,這病死的死,救不了也就罷了,哎,總要人活下去對吧!」
「哎。」
蘇秋全程皺着眉頭聽完。
聽見他們這麼說,她心底更是疑惑,「哦?這村中還有您治不了的病?」
話音剛落,她便徑直掀開門帘走了進去。
張葯微微皺眉,也緊隨其後。
「你……你是誰?」張老伯此時正為樂樂擦拭着身子,突然又闖入一姑娘,他趕忙起身想要攔住。
不成想,剛剛還穩定下來的張樂,不知又受什麼刺激,雙手忽然掐住自己脖子,面目猙獰。
張老伯嚇了一跳,想要扳開樂樂的手,只是樂樂此時的力氣卻大得分明,周身的魔氣一下將他彈開。
屋內的動靜,很快引起鶴羽和秦苒兩人再次進屋。
「什麼情況?」秦苒一眼就瞧見了床上的樂樂,周身正散發著一團團魔氣,心中難免大驚。
「樂樂!快救救樂樂!」張老伯驚慌失措的指着床上喊到。
「別靠近他!」
鶴羽反應過來,對着蘇秋喊話。
見蘇秋目光閃爍,跟遭了魔似的,身體不由自主的上前,就在她手即將觸碰樂樂之時,秦苒眼疾手快上前拉住她。
而蘇秋就突然跟失了魂似的,眼睛一翻,倒在秦苒懷裡。
「讓我來看看?」張葯連忙蹲下想要給她把脈,結果秦苒攔了他,眼神堅定的搖了搖頭,「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,她這暈症是老毛病,過一會兒就好。」
鶴羽扶着門,一臉關切:「秦姑娘,既是老毛病就不可一拖再拖,要不讓張大夫瞧瞧。」
張葯見鶴羽幫他說話,不由分說正欲上手,蘇秋突然間就醒過來,一把抓住張葯的手腕,「不用!」
這一瞬間,悲傷,絕望,憤怒,愧疚這些情緒湧入她的大腦,一時讓她失了神。
張葯微微皺眉,很快縮回手,又伸出手指在蘇秋眼前晃了晃,「姑娘?你沒事吧?」
見蘇秋不說話,秦苒慢慢將她扶起,「怎麼樣?」
蘇秋快速回神,為了掩飾心中的那股慌亂,她連忙解釋道:「我我沒事。」。
見她真的沒事,大家這才放下心來。
只是在蘇秋看來,她看張葯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疑惑,「對了,床上那小孩。」
眾人這才想起樂樂。
等幾人再往床上看去,樂樂卻早已恢復平靜。
秦苒又俯身給他把了把脈,說他脈象平穩,尚無危險,一旁的張老伯這才鬆了口氣。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他身上那股魔氣是?」蘇秋不解的看向張葯。
眼看瞞不下去了,張葯苦笑兩聲,重重的嘆了口氣,這才娓娓向眾人道來。
你們有所不知,幾個月前村裡不知為何蔓延開一種怪病,三日內昏迷不醒,哪怕用燒紅的鐵烙子按他身上,這人都不會反應。
雖然這村子以前偶有得疑難雜症的,但大多是吃點葯就能調理好的小病,而這病就不同了。
說來也確實怪……,過了七日,這人便可輾轉醒來,只是神志全無,堪比痴兒,問他經歷何事,只道口齒含糊,瞳孔渙散,不出兩日便着魔癲狂死去。
「嘖——竟有如此怪病?」鶴羽雙目圓瞪,充滿不可思議。
張葯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揉起太陽穴,為了這事,他已經不眠不休研究了兩三個月了,試了無數種草藥卻還是無濟於事。
曾經師傅對我說過,若是中了奇毒,那解毒劑必定在其周圍,可尋遍了大半山坡,卻仍是一無所獲。
聽到這裡,秦苒忍不住開口:「既然如此,怕是這種怪病並非出自『毒』上,也許另有根源。
蘇秋也接話道:「聽你這番描述,倒與我曾經從書上看來的『附魔』癥狀相似。
聞言,鶴羽也像是想起了什麼緊接著說:「沒錯,我記得師父教我們識別妖魔所下魔毒的種類時,曾提到過。」
附魔,魔毒的其中一種癥狀解釋,凡沾染污穢之氣者,攻心,時而愚痴,時而狂躁,教人走火入魔,不能自已。
一般呈現大範圍,聚集性感染,堪稱群魔亂舞。
秦苒的解釋確實同張葯口中的怪病相似。
聽到這裡,張葯隨即沉思一番道,「我作為赤腳大夫,行醫之時也見過不少身中魔毒之人,難道是與南江一帶常出現的屍鬼有關?」
想着,他突然睜大雙眼,像是想到別的什麼。
不對吧,樂樂的這種癥狀不像是附魔,更像是……蘇秋覺得奇怪,目光朝樂樂的床上看去,另一隻手緊緊握住木牌,作思考狀。
「對了,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。」
張葯接着開口。
幾人同時看向他。
本村除了南江一帶不準小孩去,還有一個地方也是本村的禁地,而樂樂也正是去了那個地方,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。
「什麼地方?」秦苒問。
「那是位於本村後山,靠近南江的一處懸崖地帶,那個地方有一老槐,兩個月前,此地天降異象,一度引得飛鳥不安,紛紛撞牆,遍地都是血肉模糊的鳥禽屍體,也是本村多年來不準前往的禁忌之地。」
「兩個月前?」秦苒呼吸一緊,那正是結界破碎的時候,難不成是因為那裡。
「事不宜遲,你帶我二人前去查探一番。」
「那我呢?師姐。」聽到秦苒指着鶴羽,卻不帶自己,她有些不滿的詢問到。
她朝鶴羽努了努嘴,就目前鶴少俠的狀況,她跟着去才是最好的。
「沒事,過度損耗真氣,並不耽誤接下來的行程。」鶴羽揚了揚胳膊。
剛剛畢竟是瞬間的消耗,身體有些承受不住罷了,這沒什麼關係,只是靈力不如之前而已,不過一兩個月還是能恢復。
「蘇秋你就留在這裡照看樂樂,」秦苒盯着她,此時她的腦海里傳來秦苒的聲音,「萬一有什麼情況,一定記得保護其他人必要時你知道怎麼做!」
秦苒將目光轉向張老伯,緩緩的搖了搖頭。
既然這麼說了,蘇秋也只好作罷。
「那行,兩位少俠稍作休整隨我來。」
不知為何,也許是聽了那妖人的話,蘇秋心裏對張葯隱隱多出一份不信任來,還有剛才那些情緒是怎麼回事?好好的一個人為何會如此悲觀?
等幾人收拾妥當,遣散了圍觀的村民,便出發了。
等三人走後,蘇秋獨自坐在樂樂床前。
「姑娘,渴了吧,我去接杯水給你。」張老伯放下手裡的事情,沒等蘇秋拒絕,便起身出了房門。
蘇秋摸了摸樂樂的臉,真想不通,這麼小的孩子為什麼要遭這些罪,說著,正打算給他蓋上被子。
忽然之間,她瞥到樂樂的脖子上也帶着一塊木牌。
這一發現,她心裏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,連忙攤開手裡的那塊,兩者一對比,發現竟然是一對!
也就是說那個婦人與樂樂之間……
「張老伯!」蘇秋急忙起身,想要找張老伯問個究竟。
掀開門帘一看,不知何時,張老伯已經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,而他的腳邊,正站着一個人。
他嘴角噙着笑意正不懷好意的看着她。
「是你!」
「沒錯?又見面了?紅毛怪!」
正是江離。
蘇秋一看來人,怒氣蹭的一下上來,「還敢出現在我面前!」
江離笑了笑,也不解釋,而是不急不慌的指了指身下的張老伯,「喂,你不想他有事吧?」
果然,此話一出,蘇秋臉色剎那間變難看。
她咬牙切齒道:「你偷偷跟蹤我來這裡,到底想要幹什麼!」
見她壓制下怒火,江離更是來了興趣,「別啊,我沒想幹什麼,只是想幫你們罷了。」
那個張葯可不是什麼好人。
「是不是好人!我們自有判斷,用不着你這妖人從中挑撥。」
江離咧嘴,隨後一屁股坐到桌前。
不知道這妖人葫蘆的賣的啥葯,為今之計,還是儘快告訴師姐這裡的情況。
蘇秋微微將手放在背後,正欲施展傳音之術。
江離微微一瞥,立刻就明白她想要做什麼,但他並不急,而是悠悠的繼續解釋:「不信?那你們可要吃大虧了,那個叫張樂樂的可不是中了什麼魔毒,他是活死人……活死人你懂嗎?」
聽到活死人三字,蘇秋一愣,還沒反應過來。
通俗點來說,也就是你們修仙人口中所謂的「迷失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