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敘我夜行:夢中集 敘我夜行:夢中集第3章 幫忙在線免費閱讀_浪影小說
◈ 敘我夜行:夢中集第2章 母親的臂彎在線免費閱讀

敘我夜行:夢中集第3章 幫忙在線免費閱讀

我躺在涼席上昏昏欲睡,若不是母親柔軟的右胳膊做着枕頭,以及用她有力的左臂,帶動手上的蒲扇不停的送來陣陣微風。在這炎炎夏日的夜晚,要想讓人感到有困意是很困難的。如果要到房子里睡,更是天方夜譚,這可是剛剛邁入21世紀的魯西南鄉村。每到夏季最炎熱的三伏天,黑夜降臨時,我們都會舉家搬遷到院子里睡覺。現在想來特別奇怪,那時候院子里是沒有蚊子的,當然用不到蚊香、蚊香液、氯氰菊酯等等這些殺蟲劑,所以是蚊子帶來了殺蟲劑,還是殺蟲劑帶來的蚊子,作為普通人,是幾乎沒有權利考證,但是我認為它們是同時出現的,相互消滅又彼此依存。父親會用笤帚掃乾淨一片較平整的空地,母親則把青棕色的草席鋪在掃好的地上,姐姐拿來枕頭和床單,我在一切準備妥當之後,用最舒服的姿勢(枕着母親的臂彎)躺在上面,看着那時一塵不染的蔚藍色天空。

「好多星星啊!今天晚上我要數一數,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星!」我興奮的自言自語

「數不清的」父親坐在涼席的一角輕聲的說,說罷又為我的年少無知發愁似的,長長吸了一口被食指和中指夾緊的荷花牌「香煙」,過了好久這股煙才從他的鼻子里衝出來。他的鼻子有點像鷹鉤鼻,鼻頭尖尖的,但是鼻翼比鷹鉤鼻要寬,鼻毛被他一股股的焦煙熏的幾乎要伸到上嘴唇了。

「1、2、3…他們就在天上,我肯定能數出來!」我堅定的說,

我對自己數數的能力十分自信,天真的認為只要是在眼前的,就可以數清楚。如此自信也是有原因的,前些天我去鄰居家玩,剛好有幸碰到他家親戚的小孩,她是個有名的學習高手,我們在同一所小學,她比我高一個年級,常聽鄰居誇她上學厲害,考雙百已是家常便飯。在鄰居小叔的教唆下,我們展開了一場數數大賽。規則簡單直接,從1開始數,看誰數的數多誰就勝出。最後我們以平局收場,因為數到1000+的時候,我們都覺得除了白費口舌以外,這場比賽意義不大。其實,我非常同意平局收場,我覺得平局就是我贏,因為我比她低一年級,如果我們同級,我肯定會比她厲害!當然對此我只是竊喜,沒有拿出來炫耀,「炫耀會招人嫉妒」是我早就明白的道理,並且我覺得,倘若我想要通過炫耀從別人身上獲得優越感,就不能再埋怨別人會產生嫉妒心了。

「21、22…23,為什麼中間有道南北走向的白色?」我問母親

「那是天河」姐姐搶答

「是的,天河!」母親神秘的說道

「天上還有河?水為什麼不會淌下來」我驚訝的問

「當然了!哪裡都應該有河,就是沒有河,也要挖一條出來,就像我們這的白條河,有一段就是我和你爸年輕的時候挖的,那時候可沒有什麼挖掘機,要挖河,可都是人工,按大隊分挖河的任務,大隊再按一家幾口子能幹活的人分成幾段,一人一個鐵鍬,吃完飯就去挖河掙工分。有了河才能澆地呀,莊稼才不會被旱死,人就不用怕會餓肚子了,那時候老人都這樣告誡我們,所有人都埋頭挖河,好像也不會覺得累」母親說到。不過自從家裡有了風扇之後,就幾乎沒有被夏天悶熱的房間趕出去睡覺,後來房子上又被掛上了空調,以至於白天也要和房間膩歪在一塊了。大概也就是從有了風扇和空調開始,我就沒見過天河了,想到天上的莊稼可能被旱死,也常常會在夜裡擔憂。開始我以為是我近視眼的問題,看不清甚至看不到遠處的東西,可是即使我戴上眼鏡去找,也沒能找到南北流向的天河,東西流向的也沒有,直到今天也沒有人拿鐵鍬去挖一條天河出來。

我以為母親剛才用那神秘的語氣,會帶來精彩的神話故事,結果又是她小時候餓肚子的驚怖往事。20世紀60年代,父母趕上了饑荒年代的末班車,那是50年代三年大旱和砸鍋鍊鋼的後遺症,當時就是因為沒有河,餓死了很多人。飢餓的人們會啃榆樹皮、吃牛皮帶、甚至大頭鞋充饑。據說在我姥娘庄西南角,有一個大土堆,周圍村莊很多餓死的小孩和營養不良的死胎都會被丟到那裡去,慢慢的那裡就成了野狗的聖地,他們結群在那裡安營紮寨,個個膘肥肉厚。不久有個瘦弱的老頭,等天蒙蒙黑的時候,去幫兒子家丟他那餓死的孫子時,被這幫恢復野性的狗群捕殺。老頭的老伴看他徹夜未歸,還以為他由於傷心,不捨得回來,找到兒子去那裡尋找,結果找到時,已是內臟被掏空的殘骸,肋骨還正被三四隻野狗幼仔嘬食,藍色的棉布汗衫碎片,散落一地,雙手還緊緊攥着些牛筋草,鋥亮的鐵鍬落在不遠處的小土坑旁邊,上面布滿了血跡,粘着棕色的狗毛,土坑也已經被野狗扒開,四周都是野狗的爪印,地上還躺着一具野狗的屍體,一層棕色的絨毛,應該是到了褪毛期,風一吹就散掉了……老婦看到這一幕,瞬間癱軟在地上不省人事,兒子抓緊背起母親,發出悶悶的抽泣聲,左右搖擺着狂奔回家。之後,叫上村裡的二十多個年輕人,帶上幾把獵槍、拆下鍘草的鍘刀、鐵鍬、鋤頭種地用的傢伙事也成了趁手的武器,去討伐野狗群,以報殺父之仇,食子之痛!十幾隻成年野狗和二十多隻幼犬被盡數剿滅,二十多人一人一隻,大小按功勞分配,受害人自然分得了最肥最大的那隻以作補償。

「你姥爺說自那以後,大土堆上的野狗好像更多了,沒人敢一個人從那裡路過,去那裡丟孩子,倒成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做的事情,附近莊上的男勞力總會定期去捕殺,但總是殺不完」母親說到

「你吃過沒?」我怯怯的問到

「你姥爺姥娘可不吃那裡的狗肉,我更不吃,倒是聽你舅說他吃過,還被你姥爺揍了一頓」母親回答

後來我去姥娘家,從遠處看過那個大土堆,有個三四畝地的面積,當然早就沒什麼野狗,更沒人往上面扔孩子了。四周的斜坡甚至已經被種上了莊稼,但是土堆上還是一些粗壯的槐樹榆樹,遠遠望去陰森森的,小時候躺在母親的臂彎里聽那裡發生的事,也沒覺得有絲毫的害怕,但是現在遠遠望着,總感覺脊背升涼,即使在夏天炎熱的中午,那裡的空氣也沒有騰起熱浪。有一段時間,我特別想要去那裡,找找有沒有人類的骨架,但是我的理智保護了我,只有在父母帶領的情況下,才敢從距離它比較近的小路上路過,我則偷偷摸摸的往樹林裏面看,怕被什麼發現但又想發現些什麼。後來由於新農村改造,那裡現在已經被建上了小高層式的居民樓,沒錯就是蜂窩房,它可以剝奪農村人的宅基地權利,取消他們可以住自建房的自由便利,但好像並沒有提供城市先進的商業服務系統,不過住在裏面的人,說話間竟也會有城裡人的優越感……自打那裡消失以後,我有時竟會感到後悔,好奇心沒能戰勝當時的理智,抓住滿足自我好奇心的機會。

「看東南角那三個星星,那是牛郎用扁擔挑着倆孩子,每年到七夕節,牛郎織女就會踩着鵲橋見面」母親用蒲扇指着說

「牛郎和織女倆星星會碰到一塊?」我問道

「嗯嗯,每年七夕都會下雨,得藏在豆角架下看,要是被神仙發現偷看,眼睛會變瞎」母親睜大眼睛說

從那之後很長時間,七夕這天我都不敢往天上看,生怕看到了人家私會,冒犯了天神,怕他讓我變瞎!

「中間圍成一個圈的,那七個星星看到了嗎?那是天上的八角琉璃井,有個角被織女打水的時候踩掉了」母親邊說邊用手指着

「看到了!1、2、3、4、5、6,真是七個類」我驚訝的說

「北邊那個像勺子形的,是勺子星」母親指着

後來我知道,她說的勺子星是北斗七星,如果在晴朗的夜晚迷失方向,找到它就找到了北方。

「老草雞,撓牆根

一撓撓出倆「羅森」

你一個,我一個

咱倆分得一般多」母親開始唱起了兒歌

「哈…欠」我打着哈欠聽着

「小老鼠,上燈台

偷油吃,下不來

我把小貓叫來了

喵嗚、喵嗚,逮住了。

板凳板凳摞摞,裡邊住着大哥

大哥出來買菜,裡邊住着奶奶

奶奶出來瞌頭,裡邊住着小猴。你姐就是屬猴的」我聽的朦朦朧朧,但是奶奶燒香磕頭的畫面,在腦海中浮現,彷彿歷歷在目。據說我外曾祖母是狐仙轉世,方言「私婆子」就是巫婆,在壇桌子上供奉很多神仙,會幫人算命看運,泄露天機。外曾祖母生活的年代是清末民初,傳說一天下午,外曾祖母路過一座年久失修的磚橋時,橋突然坍塌,不過還好正值旱季,河床里大多都是皸裂的淤泥,長着蘆葦和鋪子草,不遠處也有一些小水窪,水窪里黑壓壓的蝌蚪,將來應該要變態發育成癩蛤蟆。外曾祖母隨着橋倒進了河床昏死過去,同時橋下一隻白毛狐狸正躲在蘆葦叢里睡覺,當然不幸被落下的磚頭砸死,但是外曾祖母奇蹟般的醒了過來,提着狐狸回了家,到家以後便把白毛狐狸的屍體供奉起來。據說,外曾祖母從那時便擁有了洞察命運的神奇能力。奶奶只有一個妹妹 ,沒有其他兄弟姐妹,後來外曾祖母去世後,兩姊妹為了爭取壇桌子的繼承權,大打出手,所以後來,我對於這位姨奶奶沒有一丁點記憶。在我八、九歲的年齡,奶奶就因病去世了。在記憶較深處的奶奶,一是很喜歡帶着我趕集、去鼓樓街進貨(她在小學門口賣零食)。二是,有次趕集的時候,給我買了雙卡哇伊的狗頭棉靴(我真的超級喜歡)。三是,帶我小學門口擺攤,我每天看着很多小孩上學,我則掛在學校的鐵門上來回折騰,那個鐵門太好玩了,帶着輪子可以來回推,我站在上面,就好像藉著它的慣性,就可以到想去的地方一樣,雖然只是14的圓弧,我也常常玩的不亦樂乎。對了!我還穿着漏襠褲,身體孱弱,因為隨地小便,放學之後,在姐姐攙扶着我回家的路上,被一位正義之士從背後偷襲,挨了一腳。「我看到你竟然在學校門口尿泡!」說著憤怒的跑開了。在他之後我才知道,當著別人的面上廁所,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,但是,當時我並沒有任何羞恥的感覺,「我記住你了,等我上學了再找你算賬!」我心裏想着,有種睚眥必報的感覺。人當然不是天生什麼都會的!我想沒有羞恥心,應該是富有童心的人,所具有的一大特徵了。第四個印象最深,奶奶脾氣特別火暴,一言不合就吵架,而且罵人特別厲害,如果那時候有抖音,錄下來定成經典,可惜她生不逢時。記得有次我放學回家,就看到了她和我父親隔着牆對罵。他們好像是在罵對方,又好像是在罵自己……。父親嘴角滿是白色的唾沫,我覺得很噁心,就跑回了屋裡。第五個印象,好像是母親用語言灌輸的,都是我腦補的畫面,覺得並非親眼見過。奶奶每天要給繼承來的壇桌子上香磕頭,祈求保佑家人平安,我覺得奶奶想要繼承外曾祖母的衣缽,卻可憐不是天選之人。第六個印象,則是在她去世之後,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壽衣,安靜的躺在堂屋裡,周圍是嫲嫲在守靈,她們並沒有歇斯底里的大哭,悲傷似乎都藏在了心底,父親把我牽了進去,那是我第一次見死人。自那以後,我看到紫色就心生畏懼,忍不住的脊背發涼。最後一個印象,則要等好幾年以後才會有,是比較痛苦的回憶,到處充斥着迷信和詭異!

我以為自己還躺在母親的臂彎里,突然一股子膏藥味沁入鼻孔。

「小,幫我貼上膏藥」母親說

我惺忪的睜開眼睛問到:「嗯~?貼哪裡?」

「左肩膀上」母親回答。